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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天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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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天資

秦黛黛將常安身有靈根、自己會暫且充作人師教他修煉一事告訴吳阿嫂後,吳阿嫂欣喜萬分,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,甚至主動承擔了幾人的每日三餐。

秦黛黛本欲推卻,吳阿嫂卻一再堅持,只說不過添了一大一小兩張嘴罷了。

秦黛黛想到自己的廚藝,最終應了下來,又想到六合鎮罕有靈根之事,特意叮囑吳阿嫂不要將此事告知旁人。

吳阿嫂雖不知緣由,卻也深知“財不外露”道理,當即便應了下來。

學堂那邊還有七八日才開學,秦黛黛索性先教小岑望和常安二人參禪打坐,吸納靈氣。

六合鎮並無靈氣充沛之地,秦黛黛便用兩顆中品靈石為媒介,將其中儲存的靈氣作為二人煉氣使用。

而此時,秦黛黛終於切身體會到,在修界時,眾人口中的“天之驕子”“天道寵兒”究竟是何意。

在常安打坐都無法堅持一個時辰時,小岑望便已能將靈石中的靈氣吸納入丹田之中,繼而在丹田內流轉而過,沿著靈脈徐徐游走。

煉氣,於他如呼吸一般簡單。

約莫五日,常安終於能安定下性子打坐兩個時辰、並嘗試吸納靈氣時,小岑望的靈石早已成為一塊尋常晶石,靈氣已被他吸納入體。

然而他並未再用靈石修煉,秦黛黛探過小岑望的丹田後才知,他吸納入的靈氣打通了原本被堵塞的靈脈,體內那顆熠熠生輝的金丹周遭散發的至純靈氣,得以沿著他縱橫交錯的靈脈運行,滋養著自身。

可惜,如今他的靈脈尚還稚嫩細窄,承受不住太多靈力。

只怕用不了多久,待他的靈脈再拓寬些,能一舉入金丹境也說不定。

便是千葉都忍不住感嘆:“天資卓絕,舉世無二。”

秦黛黛自是知曉千葉說得對,甚至她自己都覺得,以岑望的天資,當初說自己“平平無奇”怕是口下留情了。

如今再想到那些事,她竟然不再如當初那般羞憤傷心,反而平和了許多。

凡人不過短短數十載,都活得滋潤暢快,比起他們,她仍能修煉,已然好了太多。

“阿望弟弟,你手裏的是什麽?”常安的驚呼聲喚回秦黛黛的神志。

秦黛黛朝小岑望看去,只見小岑望的掌心,一團金色的靈力化作實質浮動著,隱隱帶著屬於築基境的威壓。

他正在看著她,眼中隱隱帶著幾分期待。

即便對小岑望的天資有所了解,可如今見他短短數日便能修出這般境界,秦黛黛還是不免驚訝,迎上他的視線,她真誠道:“阿望,你很厲害。”

被誇獎的岑望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下,將手中的靈力收起。

“阿望弟弟,你好厲害啊。”對面的常安歆羨地看著他。

岑望擡眸,眸光淡了下來,平靜道:“阿姊教得好。”

常安楞了下,低頭看著自己眼前仍然靈氣充沛的靈石,只有一丁點被自己吸納,卻來不及入丹田,便消散於肺腑之中。

常安忍不住低落起來,垂著眉眼,潸然欲泣。

秦黛黛察覺到常安不尋常的沈默,走到他面前:“常安,怎麽了?”

常安眼圈通紅:“黛黛姐姐,我是不是很沒用?”

早在昨夜去找吳阿嫂時,她便要常安改了口,最初常安本想同小岑望一般喚“阿姐”,可秦黛黛看了眼小岑望緊繃的小臉,最終讓他喚“黛黛姐姐”。

秦黛黛不解:“怎麽?”

“我怎麽都做不好,”常安抹了把眼睛,“我很努力地照著你說的去吸納靈氣,可它們還是消散了……”

秦黛黛看著常安失落的神情,突然想起自己曾經修煉時的樣子。

她也這樣過,明明做的已經夠了,可就是因為殘缺的靈根,所以總是事倍功半。

“沒關系,慢慢來就好,”秦黛黛擡手摸了摸常安的腦袋,“你知道黛黛姐姐當初用了多久才學會吐納靈氣的嗎?”

常安忘了傷心,好奇地看著她。

“半年。”秦黛黛道,那時她還未曾遇見岑望,因殘缺的靈根對修煉極為排斥,“所以常安你其實已經很聰明了。”

常安果真不再失落,用力地點了下頭:“我一定爭取比黛黛姐姐快!”

黛黛失笑,又一次將靈力註入他的眉心,在他的靈脈中慢慢游走,耐心道,“常安,記住,靈氣入體後,便循著我方才教你走過的路徑走,知道了嗎?”

常安感受著,遲疑地點了點頭。

對面,岑望唇角若隱若現的笑意散去,逐漸變得面無表情,他平靜地看著秦黛黛落在常安頭上的那只手,緊抿著唇。

這日後,因著岑望已升築基境,秦黛黛也教不了太多,為免誤人子弟,索性便給了他一本倉頡篇用於識字,一本修煉古籍,要他自行領悟。

黛黛自己便如常教常安修習吐納靈氣。

小岑望拿到古書時仍有些不解,待秦黛黛對他說明後,他沈默了好一會兒,方才將古書接下。

學堂開學還有一日,岑望和常安二人仍在院中修習,秦黛黛則隨意坐在八仙桌旁,偶爾看一眼二人。

朦朧之中,她好像又一次陷入沈睡之中。

仍舊是之前的牢籠,可這一次,牢籠中空無一人。

而牢籠四周彌漫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身,格外熟悉。

像極了……像極了當初找到那個走失孩子的破落府宅。

只是那裏的氣息,比夢裏的氣息要薄弱得多。

下瞬,那個年幼的岑望突然再次出現在牢籠中,大大的眸子直直望著她,仿佛要望進她的靈魂:“阿姊,救我。”

“黛黛姐姐,救我!”夢中稚嫩卻冷靜的聲音逐漸與門外慌亂的哭叫聲重疊。

秦黛黛猛地清醒過來,睜開眼便看見靜坐的常安臉色煞白,唇角溢出了幾點鮮血,嚎啕大哭著,大滴大滴的眼淚掉落出來。

對面,岑望眉眼冷靜地看著他。

秦黛黛來不及思索,飛快上前,擡手探入靈力,眉頭緊皺。

常安將靈氣吸納入丹田了,卻因不懂存氣,引得靈氣在丹田橫沖直撞,險些撞到本就薄弱的靈根。

秦黛黛將那道靈氣安撫下來,引出軀體。

常安也因為疼痛暈倒在她的懷中。

將常安抱回屋中的軟榻,又餵他服下一粒滋養身體的靈藥,見他身體逐漸無恙,秦黛黛方才轉身,卻見之前還在打坐的岑望已經結束了修煉,正站在門口看著她。

秦黛黛收回視線,走進臥房。

小岑望頓了頓,也跟上前來。

秦黛黛依舊沒有理會,只是又拿過禦寒的披風,走回外間給常安蓋上。

小岑望仍跟在她身後。

直到秦黛黛回到臥房,小岑望喚她:“阿姊。”

秦黛黛停頓了片刻,轉眸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:“阿望,你剛剛可以救常安的,對嗎?”

他可以,卻沒有。

岑望的睫毛一顫,垂下眼簾。

秦黛黛再未說話,繞過他小小的身子,回到八仙桌旁坐下。

門外的天也變得陰沈沈的。

千葉合攏了花瓣,懶散地問:“黛黛,你怎麽了?”

秦黛黛靜默幾息,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。

在今日之前,她一直覺得自己同小岑望相處的還算和睦。

然而就在方才,她發現自己其實從未了解過他。

她以為,就算岑望不喜歡常安,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常安靈根被損傷。

她被傷過靈根,知道有多痛,更知道殘缺靈根修煉的痛楚。

腦海一片紛雜,秦黛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。

這晚,秦黛黛將常安送回隔壁時,和吳阿嫂好生道了歉,並要常安這幾日好生休養。

吳阿嫂雖心疼,但見常安無恙,擺擺手說“修仙哪有容易的”。

折返回院落時,小岑望就在門口等著。

秦黛黛淡淡說了句:“明日去學堂,早點歇息吧。”

而後徑自回了臥房,躺在床榻外面,閉上眼睛。

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她感覺到床榻後方被壓了下,小小的人影爬了上來,躺在了離她一人距離的裏側。

第二日是小岑望去學堂的日子,他年歲太小,學堂本不願收,可先生在考過岑望千字文和古文觀止後,再未有異議。

秦黛黛依舊會送他去學堂,下學後監督他和常安修煉,喚他“阿望”,只是鮮少再與他說笑。

岑望也便沈默著上下學,修煉,從未再主動開口過。

如是過了約莫六七日,岑望的身量比起之前肉眼可見地成長了。

倒是周圍的村民沒有任何異樣,讓秦黛黛心生奇怪,便旁敲側擊地問了吳阿嫂。

吳阿嫂不解:“大家都聽說過,修仙之人的後人比尋常人成長得快,一年便能健步如飛,兩年便能小跑,三年禦劍飛行,這有何奇怪的?”

秦黛黛:“……”哪裏傳的謠言?

在二人“冷戰”的第八日,臨近申時。

天色陰沈,黑壓壓的雲仿佛要壓到地面,冬日的寒徹底來臨。

秦黛黛這幾日一直在思索那個夢境。

前幾日哄著岑望叫她“阿姊”時,她未曾想起那個夢境。

直到又夢到那個牢籠,夢見小岑望說“阿姊,救我”,她才驚覺,那場夢的一點一滴,都與現在嚴絲合縫地契合。

不止這些,還有劫走那個走失孩童的院落和夢中囚禁小岑望的牢籠,有著相似的氣息。

秦黛黛想到前幾日自己又去了一趟那個落敗院落,如今裏面自然什麽都沒有了。

可下山時,她卻聽聞,此地這十幾年來,竟無故沒了三十餘名孩童,有說是被山中的妖獸吃了,有說掉落山崖的……

秦黛黛還欲細思,膝蓋突然一陣悶痛,緊接著後肩也傳來隱痛,眉心的通感咒隱隱泛起灼熱。

她不禁蹙眉,自來到六合鎮、治好岑望身上的傷後,他便鮮少受傷了。

更何況如今應當還在學堂。

想到岑望可能有危險,秦黛黛忙起身朝外走去。

學堂離此處並不遠,更何況秦黛黛用上了靈力,不過幾息便已在學堂外。

稍遠處,幾個七八歲的男童身上都帶著傷,吵鬧著將岑望圍在中間,口中似乎在說著什麽,小岑望的身上沾了些泥土,應當是摔倒過,瘦小的身軀在一眾比他高大的孩童中分外可憐。

然而他的神色始終是平淡的,沒有絲毫的波動,雙眼近乎冷漠地看著眼前一個個推搡他的人。

就在其中最高的男童走到岑望面前,指著他說了句什麽時,原本昏暗的天色更加陰沈,一道雷電在翻滾的黑雲中乍然現身,宛若流竄的銀蛇。

小岑望的手中逐漸凝聚著金色的至純靈力,屬於修士的威壓,壓的尋常凡人根本無法擡頭,有人已忍不住叩首求饒。

眼見小岑望便欲擡手……

“阿望。”秦黛黛陡然做聲。

小岑望的手僵住,許久,金色靈力漸漸消散於天地之間,他轉過頭,隔著昏暗的天望向她。

其餘人噤若寒蟬地看著,待反應過來如鳥獸散,頃刻間跑個精光。

秦黛黛走上前,才發現岑望的膝蓋大抵是磕到了,緞袍滲出了些許血跡。

“傷到了?”秦黛黛問。

岑望定定看著她,良久點了下頭。

秦黛黛將他小小的身子背起,剛好常安帶著夫子跑了過來,氣喘籲籲道:“黛黛姐姐,阿望弟弟怎麽樣了?”

夫子也對秦黛黛拱手,問岑望如何。

如今人已散去,岑望還受著傷,秦黛黛暫且不想耽擱時辰,只冷淡地道了句“此事容後再議”,便喚了常安一同朝院落走去。

一路上幾人都沒有開口,秦黛黛是心中惱怒,不想說話,常安顯然被嚇到了,不知該說什麽。

唯有岑望,安靜地趴在秦黛黛的背上,神色乖巧。

“秦姑娘?”溫和的聲音帶著些詫異與驚喜喚她。

秦黛黛停下腳步,轉頭看去。

文清硯背著藥匣從小路上走出,看起來似是剛行完醫,迎上秦黛黛的視線,他解釋:“鎮北的李大娘家有人生病,我來看看,”說完目露憂色地看向岑望,“令弟這是?”

秦黛黛道:“方才與人爭執,恐是磕傷了。”

“傷得可嚴重?”文清硯上前一步,而後察覺到男女之防,忙又止住腳步,“剛巧我今日得閑,可否讓我一觀?”

岑望轉眸,面無表情地看向他,抿緊了唇。

有大夫在,秦黛黛自是樂意:“剛巧我家在前方不遠處,勞煩文大夫隨我們走一趟了。”

“無妨。”

待回到院落,秦黛黛將岑望放在外間的軟榻上,又卷起緞袍,露出膝蓋的傷口。

所幸只是摔傷,雖見了血,但比他之前受的傷輕多了。

秦黛黛看了眼門外仍小臉紙白的常安,將靈藥交給文清硯後,轉身走了出去。

小岑望望著她的背影,許久垂下眼簾。

常安顯然仍心有餘悸,見到秦黛黛眼圈微紅:“黛黛姐姐……”

秦黛黛走到他面前,安慰了幾句,而後問道:“常安,阿望為何與那些人起爭執?”

常安怔了下,極快地朝屋內看了一眼,緊閉著嘴巴。

這個年歲的孩童,心思全寫在臉上,一眼便看透了,秦黛黛問:“阿望不讓你說?”

常安一驚,眼珠如受了驚嚇的麻雀滴溜轉了下。

秦黛黛佯怒:“所以你連黛黛姐姐都瞞著嗎?”

“不是的,”常安忙道,片刻後下定決心般道,“是……阿望弟弟比學堂的人都聰明,夫子總誇阿望弟弟,批評那幾個人是朽木,他們便找阿望弟弟的麻煩。”

“只是如此?”秦黛黛蹙眉。

以小岑望的性子,怕是不會將這些人放在眼中。

“他們那些人還說,還說……”常安紅了眼圈,“說阿望弟弟是黛黛姐姐的私生子,說你不知,不知……”

“不知檢點?”

常安低下頭:“然後阿望弟弟就生氣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秦黛黛笑了笑。

剛巧文清硯已經上好了藥,正同小岑望說著什麽。

秦黛黛本想上前,下刻腳步微滯,看著二人的身影,心中陡然冒出一股詭異的感覺。

文清硯已背著藥箱走了出來:“秦姑娘的靈藥甚好,約莫兩個時辰傷口便可恢覆。”

“多謝文大夫。”秦黛黛說著取出銀錢。

文清硯忙擺手:“舉手之勞,怎敢收受錢財,”說著他似想到什麽,“聽聞秦姑娘前幾日獨自去了山林深處?”

秦黛黛回神,看了眼文清硯:“只是覺得之前那孩童失蹤一事有些蹊蹺。”

文清硯認同地頷首,關切道:“確是蹊蹺,然山林險峻,常有妖物出沒,姑娘雖是修士,也要註意自身安危才是。”

“多謝文大夫提醒。”秦黛黛笑應。

文清硯並未多留,行禮後緩步離去。

秦黛黛又將常安送走,方才轉身回到屋中。

岑望仍坐在軟榻上,目光隨著她而挪動著,直到秦黛黛坐在他身前。

“阿望,”秦黛黛喚他,沈吟片刻輕道,“你可知,方才若非我叫住你,那幾個人都已經死了?”

小岑望的唇動了動,許久道:“阿姊,我不想對你撒謊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不在意。”

“什麽?”

小岑望俊俏的臉龐帶著青澀稚嫩的認真,漠然到有些殘忍:“我不在意他們是生還是死。”

他們是站在他面前盛氣淩人,還是化作一灘爛泥,於他沒有任何分別。

哪怕方才他們在威壓下瑟瑟發抖,跪地哀求,他心中也無絲毫起伏。

他不懂他們的喜悲怒懼,只知道,他們說的那句話,讓他很不高興。

“那常安呢?他的生死你也不在意嗎?”秦黛黛問道。

她知道,那日常安險些自損靈根,岑望卻冷漠旁觀一事,終得解決。

小岑望睫毛輕顫:“阿姊,我能救他。”

那日,他感知到吳常安將靈氣吸納入丹田時,便察覺到異樣了。

可……

小岑望移開視線看向別處,悶聲道:“你總愛摸他的頭,對他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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